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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t by atsushi kaga

 

 還是會想念在桃園的家,每日清晨六時,隔壁鄰居飼養的鳥所發出的奇怪啁啾聲。

「幾狗乖」、「幾狗乖」的,小時候覺得新奇,還會學著那鳥兒一塊鳴叫。

有天放學回家,那時已是黃昏,眼睛所及的事物都上了膠捲封存,此時「幾狗乖、幾狗乖」的聲音又出現了。

「幾狗乖、幾狗乖」宏亮又滑稽。

後來的清晨就再也沒聽到牠的叫聲了,鄰居太太說牠那天傍晚就死了。

於是「幾狗乖、幾狗乖」的聲音在某個茶餘飯後的話題我仍會向友人提起。

我深信不疑,那隻鳥當時的啼鳴是為了與我告別。

 

依稀記得國小的運動會,校門外的空地儼然變成攤販聚集的市集,那時是花了十圓還是二十圓玩戳戳樂?忘了。

一個個紙糊的孔洞藏著一張紙,我戳中了一隻老鼠,老闆趕著做生意要我選一隻。

鼠籠裡面所有毛色參差不齊的老鼠聚攏在一塊像不衛生的棉花球,裡頭最醒目的是一隻白老鼠。

我選了那隻,老闆折起小紙屋,把牠放了進去。小紙屋上有小洞,我一直從那裡窺看牠。

「欸欸,拿出來看一下。」

「我要看我要看。」

幾個同學說著,於是我打開紙屋,未料被牠咬了一口,手一滑牠重重摔地。

牠摔得很重,我把牠抱起來,沒有多久牠才又動了起來。

我那時候就發了一個誓,要照顧牠一輩子。

拿回家養,起初把牠放在大紙箱裡,可是牠常會把紙箱咬得亂七八糟。

後來把牠放在乖乖桶,然後再替牠搭建紙屋舍,牠仍舊咬得亂七八糟。

 

桃園的家附近有一塊稻田,三哥每次下班就會折一根稻穗帶回家給牠。

牠捧著稻穗的模樣真的很可愛,有時候看著看著,時間就去了大半。

儘管我每天如此陪伴牠,牠仍然見我手就抓,見我肉就咬。

有天大哥嫌牠放在客廳臭,可是我天天打掃牠的籠子,大哥是沒事找碴。

「你到底要不要把牠放走?」大哥用威嚇的聲音說。

「不要。」我回。

我們兩個就這樣僵持不下,然後大哥就拿著乖乖桶,一直走一直走。

我馬上跟了過去。

「你要幹嘛!」我朝大哥的背影瘋狂地大吼。

他仍然一直走一直走,然後走到家門口十公尺處外的一個排水口,當時國小我幾乎要用跑得才跟得到他。

我一到大哥旁邊,他就用力地把乖乖桶摔在那排水口裡,沒摔準,乖乖桶還彈了起來。

「養什麼老鼠、我糙!」大哥就這樣回家了。

我靜靜的走過去桶子旁,鐵桶子歪了個大洞,裡頭只剩破爛不堪的屋舍還有吃剩的稻穗,老鼠卻不見了。

我找了好久,然後我就哭了起來,在回家的路上邊走邊哭,二哥在門口見我在哭,以為大哥打我。

「你幹嘛打他!」二哥朝著大哥喊。

我也沒跟二哥解釋,就提著桶子,一直哭,哭到作嘔。

這輩子倒也沒那麼認真哭過,阿嬤死的時候連一滴淚也沒留。

我一直想起我在第一天曾對牠許下的承諾,就更無法抑止地哭了。

 

這幾年,路上越來越多流浪狗、流浪貓。

有時候看著那些生物也忘了他們曾是有主人的事實,彷彿理所當然,街上就該出現一些被放逐的生命。

新聞屢次出現嬰兒棄養的頭條,大家也司空見慣了,彷彿這世界上有些出生的嬰兒就該合理地出現在垃圾桶,或者莫名地從高樓墜下。

 

你一定覺得我花那麼多時間在寫一隻老鼠或一隻兔子,是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但我幾乎想用一生去紀念牠們。

chaucer的忌日到了,那天朋友跟我說,她真得很高興那天我能帶chaucer到學校,因為她訝異兔子竟然可以這麼溫馴。

那位朋友說她小時候被動物咬過,就再也不敢碰牠們了。

後來那位朋友也開始養起了寵物,每天都很呵護地照顧著牠們。

chaucer要是知道牠自己的影響力這麼大,我想牠應該也會很開心才對。

 

現在還是會想念在桃園的家,每日的清晨六時,隔壁鄰居飼養的鳥所發出的奇怪啁啾聲:「幾狗乖」、「幾狗乖」的。

看到乖乖的鐵桶子,想到的不是拜年或是生日,而是那隻見手就抓、見肉就咬的小白鼠。

chaucer 到現在仍會突然占據我的思緒,讓我什麼事也不能做的沉思。

我想用一生去紀念牠們。

那天,我同友人走在路上。「你聽,你聽。」我慌張地示意要他安靜。

「啊……是鳥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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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璿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